两个孩子已经吓的哆嗦起来,看着烧饼想要接过来却又不敢,一双小眼睛不断看炎涛身后的霍老四。

“怎么?不吃?放心,这里面没毒!”

霍老四冲着两个孩子点点头。两个孩子这才抓过烧饼,大口大口的狂啃,脸上还带着眼泪。

炎涛呵呵一笑,这两个孩子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小外甥,那小子也是一样,哭的时候只要有好吃的,立马停止,脸上带着眼泪笑。

“说吧?你们的那个老大给了你们多少好处?让我也听听,为了多少钱,你竟然能谋害两个人。”

霍老四连忙从炉灶底下刨出一个陶罐:“公子明鉴,我真的不想谋害你们,老大给了我十个钱,让我领着你们去那里就行,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
“才十个钱?我们两个的命就值十个钱?”炎涛叹了口气:“他娘的也太贱了。”

霍老四缩着脑袋,手里抱着陶罐,生怕炎涛从他手里夺过去一样。

炎涛道:“我给你二十钱,你现在就去把你们老大叫过来,就说我有事找他,如果他不来,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。”

霍老四没有动。他不想去,不管是炎涛还是他们老大,在霍老四眼里那就是大人物。他们老大控制温水县的所有私盐,这个炎涛进了牢房竟然还能走出来,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。霍老四虽然粗鲁,倒也不笨。看的出来自己在人家面前的分量,任何一个要弄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。

“怎么?这都不愿意?你是觉得我不会杀了你?”炎涛的脸再次黑了下来。

霍老四连忙摆手:“不敢,只是……”

“只是什么?还认为我不是你们老大的对手?”炎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,面朝霍老四:“实话告诉你,从今天开始我卖盐就是官盐了,我的盐你也见过,只要我稍稍压压价,别说你们的私盐,就是刘文的官盐都卖不出去。”

炎涛掏出盐凭,在霍老四的眼前晃悠了两下:“看在你帮了我一场的份上,想给你一条活路,既然不愿意,很好,张公人就在外面,只要我们走出这间屋子,公人立刻就会进来,贩私盐是什么罪名,你应该很清楚。”

“公子饶命,我去,我这就去!”霍老四彻底软了,扔下坛子,从地上爬起来就往门外跑。

炎涛连忙叫佐老四:“等等,知道怎么说吗?告诉他只需他一个人来,今天晚上可不是昨天,这百花巷里我有的是人手,他敢带人过来,这生意就不用谈了。”

“我明白!”霍老四匆匆出了门。

冷峻将妇人扔在地上,两个孩子连滚带爬扑进妇人怀里,母子三人抱头痛哭,他们怎么也想不到,这样的灾难会降临到他们头上。

霍老四家实在是太穷了,说不定那一顿肉还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吃肉。整个温水县也没有买肉的地方,炎涛在县城转悠的时候还专门看过。也不知道这霍老四的肉是从那里来的。

一直等到三更天,霍老四一瘸一拐的回来,脑袋肿的像个猪头,鼻子里面还有血。一手捂着眼睛,舌头说话都不太利索。

“公子,老大说他不来!”

炎涛呵呵一笑:“这个我猜到了。”顺手从衣袖里面摸出二十个钱,往地上一扔:“不管他来不来,你的任务都算完成了,这二十个钱是你的了。”

霍老四连忙摇头。炎涛看着霍老四的猪头样,觉得好笑。这家伙还算是个实诚人,如果是一个奸猾之徒,一定是出去溜达一圈,然后回来告诉自己老大不来。就算是再笨的人应该也知道,一山难容二虎。炎涛和老大已经开战,作为贩私盐的老大在占据所谓的优势下,肯定不会冒险,必然不会来。霍老四被人打成这样,足见他肯定去见了老大。

炎涛对霍老四道:“既然不来,那就别怪我手黑了,霍老四,给你个优惠,我的盐你拿去卖,明目张胆的卖,一斤盐三个钱,城里就算了,附近的山村想怎么卖就怎么卖,你干不干?”

霍老四一愣,一手捂着脸,用已经肿起来的眼睛看着炎涛。他有些犹豫,以前贩私盐都是偷偷摸摸的干,而且价格和地盘都是老大说好的,努力挣扎一个月,到头来也只够一家四口吃饭。炎涛给他的是一个机会,炎涛的盐好,而且价格低,他就算不加价,也有两个钱的结余。每个月不多卖,卖出去四五斤,也都够一家人吃穿了。

可是霍老四心里也害怕。老大是个什么角色他最清楚,跟着老大混了这么多年,凡是不听话的不是死了就是失踪,他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没了。一家老泄都指望他呢。

炎涛知道霍老四的难处,拍拍霍老四的肩膀:“我这个人做事从来不会做绝,刚才让你去找你们老大,真的是给他一条活路,他不愿意,现在我也给你一条活路,你可得想清楚,如果跟着你们老大一条道走到黑,别说我没提醒你,只怕用不了几个月,你们一家就要喝西北风了。”

霍老四不说话,内心深处依然在挣扎。

炎涛点点头:“好吧,既然如此我也不强人所难,你们好自为之吧!”

说完,转身带着冷峻就往门外走。

“公子留步!”

炎涛在心里长出一口气。今天晚上来就是想要拉霍老四入伙,贩盐的事情不管是作为外来户的炎涛,还是从小在老君观长大的冷峻,两个人都是睁眼瞎。在温水县,除了霍老四,炎涛还真不认识别的卖盐的。如果有霍老四的加入,他们的官盐买卖一定会很快占领市场。

炎涛转过脑袋,看着霍老四。霍老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:“如果公子不嫌弃,我霍老四从今往后就跟着公子了,公子有所差遣,霍老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。”

炎涛连忙将霍老四扶起来,哈哈哈大笑:“好,有你相助,咱们的官盐买卖一定会生意兴隆。”

温水地处偏僻,县内群山多如牛毛,散落在乡村中的人口比县城的不知多了上百倍。

为了安全起见,炎涛让霍老四将老婆孩子全都迁往老君观,这样的话他们也就不用再往县城跑,也可以暂时避开盐帮老大的纠缠。

霍老四感激涕零,二话不说,让老婆收拾家里的东西。这个穷家,除了这土坯房之外也没有什么收拾的东西。霍老四一根扁担挑着被褥和锅碗瓢盆。霍老四的老婆霍钱氏一手拉着一个孩子,一家人就这样跟着炎涛离开了县城。

有张虎这个公人头照应,行动很方便。大半夜的叫开城门,一行人出了城。

炎涛掏出几枚铜子,送到张虎手里:“多谢张兄照拂,小弟感激不尽,这些钱张兄不要嫌少,也是小弟一翻心意,日后还有劳烦张兄的时候,望张兄鼎力相助。”

张虎虽是个公人头,一个月也没有几个钱。炎涛出手大方,张虎看的清楚,至少有二十钱,张虎脸上乐开了花,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帮忙,亲自将炎涛、冷峻和霍老四一家送出城门。

回老君观的路还有很远,大晚上的赶路总是让人担心。幸亏人多,一边走一边说话,也就不觉得那么累了。

炎涛初来大汉,对于心目中的英雄那是一万个敬仰,什么大将军卫青,什么冠军侯霍去病,以及后来的大司马霍光,都是很想见见面,畅谈一下人生。

霍老四姓霍,而温水县姓霍的人家几乎没有。炎涛便对霍老四的来历起了好奇。

“霍老哥,你姓霍,不知祖籍那里?”

霍老四正在盘算,如果按照炎涛所言,今后他们的日子该是多么的好。忽然听见炎涛问话,连忙回答道:“小人还真不是本地人,前几年因为饥荒,流难至此,如果公子不问我都快忘了,小人祖籍河东平阳,前元七年,河东遭灾,颗粒无收,易子而食者多如牛毛,小人便随一队难民一路往南,流落至此,想起来差不多都十年了。”

“河东平阳?”炎涛的心里咯噔一下:“不知霍老哥祖籍平阳何处?”

霍老四看了炎涛一眼,对于炎涛对自己身世刨根问底似乎有些不愿意,但是现在要靠炎涛混饭吃,硬着头皮也就回答了:“祖籍平阳霍家庄。”

“哦!”炎涛看着霍老四的宽厚肩膀,这人如果不是落魄,从军的话一定是个悍卒,又问道:“不知霍老哥的官名叫什么,总听他们喊你霍老四,这分明不是个名字。”

霍老四呵呵一笑:“下贱之人哪来什么官名,在家排行老四,就叫了这么一个名字,要说官名还真有,叫霍季魁,十几年没人叫了,恐怕早就没人记得了。”

伯仲叔季,这是古人按照顺序为儿子排的名字。无论名字还是字里面定然有代表身份的东西。好比三国时司马家的八达,就是这样下来的。司马朗字伯达,司马懿字仲达,司马孚字叔达,司马馗字季达,还有什么司马恂,司马军,司马通,司马敏,每个人的字里面都有达,所以称之为司马八达。

炎涛虽然对于汉武帝时的各种事情知道的不多,这种平辈的排序还是清楚的。

炎涛道:“霍季魁好名字,季就是老四,魁乃首也,没想到霍老哥的祖上还是一个诗书之家。”

霍老四呵呵笑道:“什么诗书之家,能吃饱穿暖就是我今生所求,再一个就是我这两个孩子平安长大,其他的别无所求。”

“是呀!谁不希望平安,平安一生才是最幸福的事情。”炎涛忽然间想起了以前,那时候自己过的什么日子,可现在呢?整天提心吊胆,昨天刚被人揍了一顿,在大牢里待了一夜,以前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。

“不知霍老哥可认识霍仲孺?”

霍老四想了想:“这个名字好像有些印象,不知公子说的霍仲孺是何人?”

炎涛笑道:“我也不知道,只是好奇而已,这个霍仲孺也是河东平阳人,霍老哥的祖籍也是平阳,故此一问,听说此人是个衙役,既然霍老哥十年没回河东,想必也不认识此人。”

炎涛一直再看霍老四,按照他的推测。两人都姓霍,两人都是平阳人,说不定这个霍老四和霍仲孺有点关系。如果真是那样,自己一定要去平阳,见见这个霍仲孺。炎涛很清楚,霍去餐霍光可都是霍仲孺的儿子,这两兄弟在武帝、昭帝、宣帝三朝深受皇帝宠爱,全都是权臣。如果能攀上霍家,就算不能做官,至少也能富贵。

然而,看霍老四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,炎涛的心里就拔凉拔凉的。

霍老四呵呵笑道:“当年在平阳时,有个玩伴好像就叫霍仲孺,不过我们和他们家不是一家,两个霍而已,没想到公子竟然知道仲儒兄的事情。”

炎涛苦笑一声。自己有点急躁了。刚来大汉才一个多月,就有巴结权臣的心思,也不想想这个时候霍去病是不是出生了,那个霍光他娘有没有嫁给霍仲孺。按照历史记载,霍去病死于元狩六年,是年二十三岁。今年还未到建元元年,算下来霍去病应该是还没有出生才对。那个霍光比霍去补要小十岁,说不定这时候霍光他妈还是个小姑娘。

炎涛怪笑两声,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:“我也是道听途说,只要你跟着我好好干,用不了多久就会丰衣足食,说不定以后衣锦还乡也有可能。”

霍老四连连点头:“小人一定竭尽全力。”

打消了追问霍去餐霍光这两个还没有出生的权贵的心思,炎涛和霍老四的谈话又拐到了盐上。说起卖盐,霍老四也算一个行家里手。在盐帮的时候,霍老四负责的区域在城东,一共十个村子,每个村子每月大概可以卖出一二斤的盐。因为他们是私盐,不敢明目张胆,只能晚上偷偷的去。

霍老四叹了口气:“我们冒着杀头的危险也是饥一顿饱一顿,盐虽然必须却消耗少,百姓们多没有闲钱,能卖的起盐的也就那么几家。”

“那他们平时吃什么?不吃盐?”

“穷人自有穷人的办法,蜀郡产盐,以卤水熬制,山野之中偶尔也有卤水泉,百姓得之如获至宝,当地大户便以卤水贩卖,十石卤水不过区区一个钱,穷人家多购买卤水替代。”

“卤水中各种杂质太多,吃多了那是要生病要命的!”炎涛立刻紧张起来。

霍老四点点头:“谁说不是呢!可是百姓没钱也只好如此,总不能不吃盐吧?不吃盐没有力气,也无法种地呀。”

炎涛沉默了一会:“你的意思是,咱们要卖盐还得将那些卤水泉都控制起来?”

霍老四摇摇头:“公子想差了,当地卤水泉不少,想必公子用来制盐的也是卤水泉吧?那些卤水泉都掌控在大户手中,要想控制起来谈何容易,小人在贩盐的过程中发现一件事情,百姓虽然没有银钱,却有很多杂物,比如野味、柴草、甚至是多余的口粮,如果公子肯以这些东西交换,百姓更愿意吃盐而不是卤水。”